宋辞走近了，就见床榻上还躺着个面如土色的女子，女子脸色实在是太差，面黄肌瘦，且双眸里盘旋着死亡的气息，她正看着榻边的小孩，努力的牵扯出一丝笑容。
女子瘦得厉害，脸上颧骨显眼，胳膊也比常人细许多，那表情在她脸上显得很难看，而小孩虽然也瘦弱，但没有那么夸张。
“娘，你饿不饿？”小孩轻声细语的问。
这话让女子好不容易露出的笑容消失了，一滴泪流了下来，“良儿，娘对不起你……”
小孩子一见女子哭了，话中也有了哭腔，却强忍着，“没关系的娘，不过是小病，你肯定会好的！”
“娘真的不想走，你还那么小，娘走了你可怎么办呐！”女子痛哭起来，苦苦的哀求着，“老天爷，求求你再让我留些时候吧！我的良儿一个人怎么活啊！”
宋辞一下子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双眸染上温热，泪水不由自主的就划了下来，这让他想起他自己的娘，离家四年，不论多么思念，他也不曾回过家，如今看见这一幕，心中的难过怎么也抑制不住。
小孩子到底绷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娘，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会死的！”
女子气若游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又不甘心这样离世，抱着小孩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良儿，这些年来真是苦了你了，都是娘的不是，不该嫁给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没能给你一个温饱安宁的家。”
小孩哭得身体抽搐，说话也断断续续，“娘……我、我不怪你！你别走，别、别丢下我一个人！”
“答应娘，以后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切不可像你爹那样，偷鸡摸狗，杀人劫财，那种人没有好下场……”女子哭过一会儿，声音比先前还弱了，紧紧拽着小孩的手，开始交代后事。
“我若是死了，别费心挖土，直接一把火烧了，省事。”女子说着，又哽咽起来，“可怜我的良儿，我本应该陪你长大，是我自己不争气。”
“娘！你不会死的！”小孩大叫起来，“我这就去给你找郎中！一定能治好你！”
说完他松开女子的手，把床上唯一一床破烂棉被拉过来，盖在女子的身上，抹了把眼泪，“娘要乖乖等我回来！”
“良儿！”女子叫了他一声，却没拦住他跑出门的脚步。
宋辞也擦了把脸上的泪，自嘲的笑了一下，脚步一转，跟着小孩跑出了门。
夜间的乡村不比琴川那样的大城，没有随处可照亮的灯笼，甚至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
小孩自小生活在这里，对路也熟悉，慌张的跑过几间屋子，停在一家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屋子前，小拳头疯狂的拍打门，“吴大夫！救命啊，求求你救救我娘！”
小孩每一拳都用了极大的力气，将门撞得砰砰响，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突兀，宋辞在一旁看得揪心。
然而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小孩又慌里慌张的跑去别地，稚嫩的声音大喊，“王婶！王婶！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求求你了！”
门内的狗大声的吼叫，随后屋内传来叫骂声，一个妇女披着衣袍拉开了门，嫌恶道，“你这死小孩做什么！大半夜的来扰人清净！”
小孩面对她的叫骂，仍旧可怜的哀求，“王婶，我娘得了病，能不能借我些草药，待我娘病好了，我一定还给……”
“没有！”妇女没等他把话说完，唾了一声道，“就你老子那德行，谁敢借你们家东西？你们姜家没一个好东西，就那狐媚子，死了刚好！”
小孩有些害怕，又有些愤怒，却还是对妇女跪下苦求，“王婶，求求你发发慈悲吧！我跟我爹不一样，我定会将借的东西换来的！”
“我娘她……”小孩说着，便忍不住哭出声，“就快要死了！”
那模样可怜极了，就是站在一旁的宋辞也忍不住想上前去帮他，又想把妇女踢一顿，把她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打肿。
但旁人都看不见他，显然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妇女生了铁石心肠，一脚踢在小姜良的胸膛上，凶道，“还不快滚！”
将小姜良踢得翻滚一圈，然后重重关上了门，半点不留情。
小姜良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计较其他，爬起来就往下一家奔去，宋辞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用尽全力的奔跑，然后大力敲门，紧接着被拒绝，被辱骂，甚至被打。
他一家一家从尝试，一次一次的受伤，奔跑的速度慢下来，拍门的力气也变小，不断的喘着气，却不肯停下歇息一刻，最后实在跑不动，趴在地上绝望的哭喊起来。
年龄实在太小，体力也有限，只是眼睛却一直在流泪，即便嗓子沙哑到发出的声音喑哑刺耳，却还是不放弃喊救命。
宋辞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小的姜良在这个无比黑暗的夜晚经历了多么大的绝望，这种设身处地，他连想都不敢想。
小姜良趴了一会儿，再次爬起来，刚想继续找人时，却被叫住了，“这不是姜家的孩子吗？怎么了？哭什么？”
小姜良忙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提着灯笼站在不远处，身上还挎着药箱，他像是看见了曙光，双眸瞬间点亮了，飞快跑到男子面前跪下，“吴大夫，我娘快要死了，求你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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