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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密谋沙丘(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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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有言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还好本尊是读过一些书牍的。

见赵胡亥低头不语,小女郎贝齿轻咬朱唇,附身叩首,声音瑟瑟地恳请道:“严君虽曾为罪楚之主,然自迁至咸阳以来,终年深居简出从不与旁人相约,奴恳请公子明查,严君绝无谋逆之心。”

赵胡亥依旧沉默,他在思考,不是思考小女郎的父亲有无谋反的举动,而是在回忆,努力地把脑海中残留的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

有在上林苑饮酒游乐地场景,有在甬道中追逐宫娥们地画面,也有漫步在氵皂河旁与千古一帝共处地时光。

最后,赵胡亥剥开杂七杂八地记忆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位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小女郎,这是他两年前大婚迎娶地亡楚公主芈南,她的父亲正是如今关押在咸阳的末代楚王熊负刍。

深埋地记忆慢慢浮现,那年那日,帐暖红绡,摇曳烛光,绸衣微敞,佳人在怀,软玉温香,精致艳丽的面容上露着些许娇羞,眼角带笑,檀口轻张,莺语唤一声夫郎。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当赵胡亥从记忆中清醒过来时,芈南已伏身叩首一刻钟之久,洁白如玉地额头泛着淤红色。

“干嘛要这样折磨自己?”赵胡亥叹了口气扶起芈南柔弱地身子,他看了看眼前一副决绝神色地妻子,猛然间回想起就在不久之前赵高觐见时说的那些话:律法之下,人人当遵之,不避亲疏!

原本还奇怪好端端地赵高为什么要说这些,如今一切却是都明了了。

史载二世元年,在赵高的教唆下,赵胡亥的所有亲族无论男女老幼皆枭首弃市,而皇帝本人彻底沦为不知外事的孤家寡人。

“中车府令精通律法,既以断定令尊有谋逆之心必然以胜券在握,夫人且和某说说,坐实这罪名的都有哪些事?”

赵胡亥略有斟酌地问道,赵高所求无外乎一则剪灭党羽彻底架空皇帝大权独揽,二则就是为报与嬴秦经年累月之仇恨,可是所谓的党羽真的是未来皇帝的亲腹吗?

这个可不好说,旁的不说就是身为外戚的熊负刍恐怕对大秦的亡国之恨也不比赵高要轻上多少。

历史是厚重而神秘的,原来那个任赵高随意教唆诛杀宗族朝臣的二世皇帝,也不尽然没有别的考虑吧?

白痴天子司马衷尚且拎得清亲疏远近,智商正常的秦二世不会都不如他吧?

丈夫生疏的语气芈南早已见惯不怪,她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故楚令尹②任倪非所宜言以论朝议,严君受其牵扯。”

非所宜言既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全看廷尉怎么判断。

楚令尹任倪赵胡亥也是见过的,此人端好老庄之道,对大秦的法家治国不削一顾却又有一颗积极出仕的心,时常会对朝政发出自己的见解,亡国之臣还不安分守己难怪会被廷尉监盯上。

“府令为何做说?”赵胡亥想了想问道:“负刍与任倪已非君臣,既是任倪之事又何来牵扯?莫不是负刍有包庇之嫌?”

左一声负刍右一声负刍,赵胡亥的表现甚是无礼,芈南虽听着刺耳却也不敢为此争论一二,她从袖带中拿出一卷简牍沉声道:“爰书③所查,任倪乃酒宴之中乱言,严君亦在席间。”

“读鞫④如何?”赵胡亥接过简牍略看了一眼后扔到一旁开口问道,对于此事赵高还未向他通禀,所以关于负刍之事当真是一无所知。

芈南眼眸低垂似有泪痕,她声音轻颤地和丈夫说道:“任倪车轘⑤,严君具五刑⑥,其家眷男丁鬼薪⑦,妇人作如司寇⑧。”

自知魂穿秦二世以来,赵胡亥就开始构想如何保存帝国不被倾覆,陈涉吴叔对于大秦来说不过是疥癞之患,真正能够毁灭大秦动摇根本的主要是那些复仇心切的六国遗老遗少们,而其中的主力就是窝在江东的楚国旧贵族。

秦楚仇杀可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八百年悠然岁月,如此立国之资谁也不敢小觑,负刍也好任倪也罢,他们妄不妄议国政对于赵胡亥来说无关痛痒,活着也就是咸阳一米虫而已,但绝不能受辱用刑,留下他们对于楚人多少都会起到心灵的慰藉。

“夫人莫过担心。”赵胡亥轻握着芈南的柔荑宽慰道:“待回了咸阳,某亲自为负刍二人乞鞫⑨”

注:①师傅:先秦时对老师的通称,如《谷梁传·昭公十九年》:“羁贯成童,不就师傅,父之罪也。”

②令尹:楚国最高官职。

③爰书:秦朝司法文件。

④读鞫:判决书。

⑤车轘:一种死刑,五马分尸。

⑥具五刑:一种死刑,包括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

⑦鬼薪:一种徒刑,宗庙劳役。

⑧作如司寇:一种徒刑,从事相当于司寇等级的劳役。

⑨乞鞫: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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