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拢着眉心，作沉思状，“我从先生这帷帽上闻到数种花香、草木香，混杂出的味道既苦又涩让人恨不得退避三尺。”
“先生故意如此将其熏得这般驳杂，难免有些画蛇添足，我了解不少花木习性，不知可能为先生解忧？”
看着慢慢放下对她的戒备，行事仿佛也鲜活起来的林苒，祁垣喉头微动，那故作沉思想要捉弄人的模样、那指尖兀自点在空中仿着夏朝帝师的姿势……
这一幕幕，让祁垣眼神恍惚，他好像看到了那个在京中鲜衣怒马恣意骄傲的夏明珠，那位长公主是真真正正的举国之明珠。
也是……他以为的明珠。
这林苒究竟是谁？
这一刻，祁垣起了杀心，不过只是转瞬间，在林苒望过来的片刻，他缓缓平复了心绪，一手抵在帷帽前咳嗽。
许久，他声音中似是含着笑，“林小姐若是有合适的法子，无忧就在此先谢过了。”
突然，花园出口那道拱门处，一道微弱又急切的声音轻轻响起。
“小姐！小姐！有人来了！”
是被林苒安放在拱门问守着的长喜。
得了无忧先生的话，林苒暂且松了口气，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话和行为会如何搅扰对方的心境了。
她朗然一笑，“我先走一步，先生神通广大自有能联系上我的法子是吗？”说完，她福身一礼，快步离开。
很快，这片满布绯红山茶花的花园就安静了下来，一朵红花落在祁垣的肩头，他恍惚间将其捻在指尖，眸色涣散。
“主子。”一个侍卫从祁垣出来的那颗树后绕了出来，他死死低着头不敢乱看，更不敢看那朵被渐渐捻出了汁液滴落的红花。
“让人紧盯着这位林家小姐的一举一动，所有关于她的事——”
他松开手中混成一团的红花，看着那道拱门外那人和丫鬟的私语声，语气加重，“所有！都一一呈到我的面前。”
“是。”
想到林苒说她知道的关于晋王世子的消息来自于辛三，祁垣眼皮轻阖，随着轻轻的咳嗽声，他声音略有些沙哑道：
“辛家大公子还在等着，走吧。”
说完，转身朝着来时的那颗山茶花树旁走去。
＊
跟在六小姐派过来的丫鬟身后，林苒带着长喜慢慢穿过院子。
看着这依山而建的庄子，林苒恍惚想起当年她的皇弟似乎也在这地界儿得了一套庄子，因为只是想着偶尔过来放松放松，一直没有对外说起过这件事。
一想到那些关于夏明珠的记忆，她心中就难掩撕裂之痛，她缓缓抬手两掌交握悬在身前，那双纤长的指节渐渐泛白。
她眸中开始泛起难过，当日她纵身火海，透过被烧得破碎的天地，她看到已经力竭倒在地上的皇弟被周世安的人拖了出去。
不知皇弟可能与她同样幸运，能够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
摇摇头，她抿着嘴角让自己先不要去想这件事，她不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她要的是能够以小博大、要的是能将周世安拉下来一起入地狱！
听着身后长喜细弱的脚步声，林苒语气平静，“你说你看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朝这庄子探望？”
想着方才她被小姐吩咐去马车上拿一个布包过来摘些山上的花草。可……
就在进庄子前突然回头看到不少穿着粗布汗衫的方脸汉子躲在树后往这庄子探头探脑的样子，长喜抿着嘴角，低声道：
“是，小姐咱们当点心。”
鬼鬼祟祟的人？按照现如今林苒接触过的人，她能想到的只有大夫人母女，想到她方才给林莺说的话，林苒眸色沉沉。
很快，她们一行就到了前院，可就在将要踏进院门时，她脚步一顿。
看着院子里比肩而立站着的一溜儿婆子丫鬟，还有那坐在正堂上正与辛箬说话的少女。
眉眼端庄，笑意不达眼底，年纪小小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展现出了几分雍容贵气。
只一眼，林苒就认出这位是辛家的大小姐，胥乐县主的嫡长女。
看着她的举止，林苒心中暗叹，不愧是嫡长女，做派和年纪最小的辛箬简直是天差地别。
随着林苒的走近，正堂之上慢慢安静了下来，辛家的大小姐辛雉淡淡地将视线放到了林苒身上。
辛雉生了一双凤眼，平日里又掌管尚书府中馈，笑起来的时候便无甚亲近之意更遑论此时不笑？
她的视线疏离又满带打量。
辛箬眼珠转了转，突然笑着开口道：“林苒快过来，这是我大姐姐，你应该还没见过。”
说话间，她已经到了林苒身前，在凑近林苒后那双灵动的眼睛疯狂眨巴，而后牵着林苒转身向辛雉见礼。
这厅堂之上的所有小姐中，要论年纪辛雉最大，若不是晋王世子那边病情常年反复，说不得她已经成了晋王世子妃了。
林苒眸色闪了闪，这位辛家的大小姐此时过来可是因为祁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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