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陆汐杳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再次绷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
顾言熠看着她越流越多的眼泪，轻轻叹息了一声，眼尾也染上了殷红，湿润的雾气从他眼底掠过。
他双手捧着陆汐杳的脸，动作轻柔地将她带入自己怀中，然后任由陆汐杳的眼泪湿了他的衬衫。
“为什么听你说一句真话就那么难呢？”他轻轻呢喃的声音从陆汐杳的头顶传来，带着无可奈何的喟叹和淡淡道宠溺。
陆汐杳闻言，混沌的眼神微微楞了一瞬，可转而又继续有些崩溃地哭着，这次哭得还比前面更厉害，她哭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心中一切的委屈全部都发泄，全部都哭诉出来。
而顾言熠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一下一下有规律安慰性地轻拍着。
过了好久，陆汐杳才算是从刚刚的崩溃情绪中缓和了过来，冷静了之后，这时候理智也回归了，她抬手随意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从顾言熠的胸前抬起头，忽然神色平静地看向他。
顾言熠刚感觉有点被她盯得脊背发凉，预感事情发展不妙时，过了一会儿，就听她突然冷不丁开口道：“原来你没喝醉？”
这……真的太理智了。
顾言熠瞬间眸色一顿，有些心虚地下意识微微收紧了还抱着陆夕杳胳膊的手指。
而事实上已经不用他说了，顾言熠这个小细节动作已经出卖了他。
陆夕杳心中了然，忽然间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对于顾言熠这么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但略有点生气。
她沉默了，脸色有点点转冷的趋势。
顾言熠一看到这势头，立马紧张了起来，赶紧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装醉的，最开始我确实是喝醉了，是后面突然间摔的那一跤，才把我的酒醒得差不多，那时候我也才意识到在我面前的人一直是你。”
对此，陆夕杳也有点相信这个答案。
但她仍旧保持着沉默不说话，随后还微垂下眸，也不看顾言熠。
都已经解释完了，可还是看到陆夕杳子这幅明显还生气的模样，顾言熠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再次更软了下来。
他的手掌缓缓顺着陆夕杳的胳膊下滑，随后握住了陆夕杳的手掌，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白皙细腻的手背，低沉的嗓音忽而轻声说道：“你还爱着我，不是吗？”
陆夕杳闻言，整个人下意识狠狠一颤，就连原本要把自己的手从顾言熠的手掌抽出来的动作都忘记了做，随后身体也僵住不动。
即使没有抬头，她也能感受到顾言熠一直在看着她，面对顾言熠炙热的目光，她的眼神呆滞着，有些狼狈地将头垂得更低一些。
实际上她这个时候就算有一万个否认的理由，也都是无力苍白的辩驳。
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真实的结果就是，她听到顾言熠喝醉了，便立马过来找了他，而且刚刚她甚至还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主动抱着他哭。
虽然她后来嘴里说的是对不起，但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那句对不起是普通的对不起。
里面更像是隐藏着她深浓的，但却无奈无法表达的对他的情感，那份情感像爱而不得。
这是天意吗？为什么顾言熠摔下去以后能让理智和清醒回归得那么及时？
如果不是刚刚她情绪崩溃时所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那些举动，也许她现在还可以否认前面自己的行为。
但事实上真实发生的这一些，她没办法否认。
所以这时候她只能沉默了。
而这时候她的沉默无异于就是在对顾言熠的话进行肯定，因为她没有否认。
这对顾言熠来说绝对是很大的惊喜。
他有些激动地收紧了抱着陆夕杳的手，眸底的光亮终于是再次被点燃，那一瞬间，陆夕杳看着他的双眸，真的一句想故意让他失望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此张了张嘴，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早该知道的，小时候她就对顾言熠这双眼睛完全没有抗拒的余地，每次直视着他的时候，她仿佛能在里面看到最真实的自己，让她无处可逃，也无法在那些真实当中说出虚假的话。
而且，她更害怕从他的眼底看到像白天在医院走廊时，看到的那般浓重的失望。
其实当时在看到顾言熠对自己露出那么失望的神情时，陆夕杳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的信仰、他的信念全部崩塌，或是被摧毁。
他眼底的光亮也在那一瞬间的时刻熄灭了下去，那时候他的那双眼睛是陆夕杳从来都没有看过的模样，荒芜、空洞、苍茫。
她心疼了，也后悔了。
陆夕杳一直都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是最对不起顾言熠的人，而顾言熠也是从头到尾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她为什么还要这样无情的一次次伤害着他呢？
可是当时就算再心疼，再后悔也没用了，覆水难收，顾言熠已经被她的话狠狠伤害到。
陆夕杳看到他高大的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像是晕眩了一般，费了很大的劲才堪堪站稳。
当时他握紧双拳的手臂青筋暴起，因为隐忍，他不止红了眼眶，全身皮肤也跟着红了大片，一脸失望崩溃地望着陆夕杳，看起来情绪很激动，也几近控制不了自己的程度。
而就在陆夕杳以为他要抬手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或是用力将自己推开，亦或是说几句难听的狠话威胁她时，顾言熠却只是咬着牙，隐忍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
他没有当场发怒，也没有当场跟她翻脸，只是一句话都没说，可那眼底对她表露出来的浓厚失望，已经让陆夕杳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一次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熟人的身份面对面了。
也许之后再见便是陌路，两不相认。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的一个算比较好的结果。
陆夕杳最怕的，是最终他们可能会以仇人的身份互相面对。
这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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